2021年11月6日西安迎来了第一场大雪，望着银装素裹的“长安城”，李延在这个朔雪夜做了一个人生最重要的决定。

烟火

第一次见到李延的时候，他骑着共享单车正从小区的巷子里出来，彼时正值周末，他正要出门买菜做午饭。作为一个纯正南方人的他，刚开始来这个西北城市的时候根本不会做一丁点儿面食，“现在我都练的已经很纯熟了。”面对我们的采访他有些略微腼腆的说道，做饭，曾经是他最不喜欢的一件事。

小时候在湖南，父母经常不在家，每日三餐他几乎都在外面吃，以至于最后饭店、路边摊以及各种外卖他感觉吃起来都是一个味道，几乎没什么区别，即便如此，他也没想着进厨房学习做饭。因为对当时还在高中的他来说，吃饭并不是最重要的，学业才是，“那三年身边每个人都在全力奔跑，根本没有时间去学习其他事。”李延说。学霸尚且都在全力以赴，他这个成绩平平的人哪儿有心思做其他事。最后他又开了句玩笑道：“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嘛。”

在整个采访里，可以看出他是个很乐观的人，少年时父母工作过于忙碌，经常性出差，即便在高三那样重要的时刻，身边的朋友们都有家人陪伴，拥有无微不至的关心，就他看起来“形单影只”，生病自己一个人去看，在医院独自挂完点滴，想要第一时间跟父母分享成绩上升的喜悦也几乎是件奢侈的事情。对于成长道路上父母部分职责上的缺失，他一直都抱着理解的态度。连在一旁他的母亲都说：“他从小到大就几乎没有跟我们抱怨过什么。”

“懂事”，是我对他曾经往事的第二个印象，准确来说是印象倒不如说是我的一个感受。

阻碍

说到为什么决定留在西安，李延说：“我不想留我妈一个人在这边，那太孤独了，我想为她做些我能做的事情。”相对于他说出这句话时的容易，他做出这个决定时可是受到了不少阻挠，已经有了新家庭的父亲说什么也要让他回湖南，说是为他而买的房子早就装修好等他回去，为此两家人还闹得不太愉快，为了让父亲理解自己的决定，李延三番五次乘飞机回长沙想要取得父亲的同意，可几乎每次面谈的结果都不太好。他说这个决定，在他毕业时就有了，可能站在父亲的角度觉得很突兀，实际上他已经思考了很多回，所谓“手心手背”都是肉，可想而知要他选择其中一方，并非是一个“难”字就能形容。

“我爸他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了，我也还有一个小妹妹（同父异母）陪着他，但我妈就一直是她自己，上次她上楼梯时不小滑倒脚踝骨折，旁边一个人都没有，这个老小区住的人本来就少，手机钥匙又忘在了家里，不是我下班回来看到也不知道她在外面待多久，那天天气还很冷。”说到这里，李延此时显得还有些心有余悸。

虽然这种情况是偶然才发生的，但李延知道同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呢。母亲只会一天天老去，总要有人在她身边照顾，李延告诉我们。

笃定

落户这件事，李延并没有因为父亲迟迟的不谅解一直拖延下去。在他正式工作之后，他选择走人才引进路线，最终于一番波折后将户口落在了西安。

李延说，有很多朋友都劝他回去，毕竟长沙的发展要比西安好许多，实在不行直接将他母亲接过去，不一定非要迁户口不可。这样的方法，李延自己也想过，但他深知母亲不会再回那边，这个答案，很早之前他就从目前的嘴里听到过，他的姥姥姥爷现在也年事已高，两个老人都均已过耄耋之年，母亲又是独生女，母亲过去了，那姥姥姥爷怎么办？两个老人断然是不会在年纪大了的时候还去其他城市生活的。“落叶归根”，是他们那一辈人印在骨子里的思想。

唯一解决问题本源的方法就是他留在西安，李延其实是个心思缜密的人，他说，在他做一个决定之前，首先他会把所有其他可行的方法在脑海里演示一遍，“我要保证，此时此刻我做出的这个决定是所有办法里最好的。”他说道。说这句话的他手里正抱着一个热水袋，在这个全市已经供暖的日子，我们采访所在的客厅却是冷冰冰的，为了给房间“升温”，他的母亲特地拿了一个“小太阳”放在我们脚边，担心我们受冷。

进门的时候我们就发现，这所老小区根本就没有暖气。李延说，他才过来这边的时候很不适应北方干燥的气候，冬天也是更冷点。也是因为这样的因素，他起了换房的心思，让他下定决心的是大雪那天，他看见因为两年前意外，腿脚变的不便的母亲艰辛的一步步爬楼梯，6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，但对母亲来说和“登山”差不多。

那一刻他就决定，怎么着都要换新房。

李延说，给母亲最好的生活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，如果没有做到他就觉得自己很失败。

让父母享福，这是普天下所有儿女的愿望。虽然这个愿望看起来普通，实践起来却是挺难，至少对李延来说是这样。

蜉蝣

从2021年11月后他就开始找房，完全和他期望相符的根本没几个，新房价格过贵，可以接受的早早就出了西安城。几番辗转下，他感到实在力不从心，因为资金的问题，最后在置业顾问的建议下他看中了一套二手房。

“没有办法，生活不是事事都能顺着自己的心意来，以后有钱了还可以再买其他的嘛。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，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，目光有点无奈却也带着期许。没有给母亲买一套崭新的房子，他还是觉得很遗憾。

令人更遗憾的是，最后因为突如其来的疫情，那套二手房源最终因为他迟交了订金，被其他人抢先买走，整个过程都充满了戏剧感，“所以犹豫就会败北，人生不就是这样吗，这套没了还有下一套。”这句话是我在询问李延房子的情况时，他在微信语音上给我发的，间隙还听到了他爽朗的笑声。

其实他的反应令我一点都不意外，除了他是一个乐观的人之外，最重要的一点是，那个读书时为自己撑起一片小“天地”，长大后为母亲撑起一片“天地”的人，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感到沮丧。

李延说，他自己喜欢的生物是“蜉蝣”，虽然这种它们朝生暮死，生命转瞬即逝，却每分每秒都活的很精彩，他希望自己也是如此。最后他又补充，“倒也不必多么瞩目，能将普通的生活过的有滋有味也很好。”但和此相比，他更希望父亲可以原谅他。